【試閱】B040-狡兔三窟 靈涓.著

書名:狡兔三窟
系列:馴獸師之三
預定出版日期:2008/05/19
ISBN:978-986-6636-08-0

初遇
  他們的相識始於一串對話,發生的時間是週日傍晚五點,地點在知名影音出租連鎖店的某間分店裡,更詳細點描述,他們站在恐怖片區前面,手裡各自拿著一部不同取向的恐怖片,一部是美式噴血噴肉血腥恐怖型,一部則是東方式挑戰人性陰暗面,不見血也要把人嚇死型……
  本來,兩個人即便站在同一區選片子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但是人生這玩意兒最有趣的就是,意外總在誰都沒想到時發生,相遇也是。
  不知是什麼觸動了涂二的神經,會在關鍵那一秒聽見身旁男人喃喃自語音量的一句話:「這個讚!恐怖片就該看這種的,鮮血噴滿天超棒。」
  涂二一眼瞄過去,只見男子手裡拿著一部以血腥為賣點的好萊塢片,他上個星期已先看完覺得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一堆的血噴來噴去、大量的尖叫聲、金髮美女跑來跑去串場,如果這樣就是恐怖片,那世上大概沒有什麼不恐怖了。
  手裡抓著一片東方產灰暗型恐怖片,涂二萬萬無法同意男子的話,他平素冷淡,將自掃門前雪奉為圭臬,那天不知是哪根筋接通了或斷掉了竟然生出一股意志非要扭轉男子對恐怖片的想法不可。
  「那種一堆血漿噴來噴去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人真正被嚇到時才不會像電影一樣大嚷大叫,有那種力氣尖叫根本不會害怕。」涂二冷冷地說道。
  男子壓根兒沒想到有人會回應他的喃喃自語,對涂二的打擾報以責難不悅眼神,用比涂二更冷的語調回應道:「那種整部片子搞得死氣沉沉、節奏緩慢的東西有什麼好看?什麼小成本小製作,沒錢拍電影乾脆不要拍好了。」
  聽到這樣貶低的話,涂二再怎麼天性冷淡也忍不下去,登時翻起白眼狠狠一支眼刀射去。
  「虧你還是東方人,竟然連東方特有的內斂美學都不懂,所謂的恐怖是從心裡發起寒來才不會鬼吼鬼叫。」
  男子口氣比涂二更差,頭抬得比涂二更高,白眼翻得比涂二更大,用與人幹架的氣勢回應道:「那你被嚇到時不會叫囉?難道你不會叫就不許全世界的人叫,要搞清楚,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個體差異,不是非得跟你一樣才叫做人。」
  說罷,男人一甩頭抓著心儀的片子快步走開,活像遠離垃圾的嫌惡樣。
  涂二抿緊嘴巴瞇細眼睛,對男人的態度十分不爽,但是再不爽又怎麼樣?他們只是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既然不會再相遇了,他也沒什麼好氣的。

###      ###      ###
  此種情況有人稱之為偶然,有人說是巧合,也有人說是命運,無論是哪一種總之他們又遇到了。
  這次巧遇的時間地點更奇特。
  週一早上,他們兩個人竟然在上班尖鋒時間的十字路口中央相遇,更正確點描述……涂二一大早騎著他的小綿羊悠悠哉哉的上班去,他奉行交通規則紅燈停綠燈行,一看見燈號轉綠立刻催動油門奔馳而出,顯然在路上奔馳的人不止他一個,一輛闖紅燈的白色小轎車十分愉快的從側面撞上涂二,立即將涂二撞得滾地三圈頭暈眼花。
  幸好涂二平時身強體健、反應靈敏,在地上滾個幾圈也沒什麼大礙,爬起來拍拍身上灰塵就沒事了。
  跟他的鎮定自若恰恰相反,小轎車的駕駛人顯然嚇得不輕,坐在車裡緊抓著方向盤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副他剛剛輾死人的樣子。涂二本來想過去安慰個幾句,靠近車窗邊才發現,車裡的人竟然是昨天那個愛看尖叫噴血恐怖片的男人。
  涂二瞬間收起想安慰人的溫情,換上促狹笑容,敲敲車窗示意他降下玻璃。
  駕駛顫抖著手,老半天才將手指一根根由方向盤上拔下來,降下車窗。他還以為涂二是來罵人或要求賠償的,誰料……
  涂二笑容可掬地朝著男人笑,促狹地說道:「你看吧,人真的被嚇到時是不會叫的。」
  男人望著涂二,霎時間從嚇得說不出話來變成氣得說不出話來。

第一章
  涂二從懂事以來,就持續在各方面感受體會他老爸的懶,並且深受其害。
  吃完飯碗筷一丟就去睡覺、垃圾懶得丟進垃圾桶乾脆丟地上、洗完澡懶得穿衣服乾脆光溜溜的逛出來,他們還常常在背後猜測,老爸會不會有一天懶得走下樓,直接由四樓跳下一樓……這些都還是小事,他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老爸連小孩的名字都懶得取,懶得取為什麼不讓別人取啊!
  他家大哥叫「涂大」,怪是怪了點但是尚可接受,他家小妹最好了,因為是女孩子,取名字時總算稍稍費了點心思,名叫「涂珊珊」,只有他取了個世界級難聽的名字「涂二」,諧音就是──兔兒!
  就因為這個爛到極點的名字,害他從小到大的綽號都是兔兒、兔子、兔寶寶,還三不五時被同學「友愛」的餵食紅蘿蔔,搞得他現在一看紅蘿蔔就反胃,還常常有朋友拎起他的耳朵說:「我爸爸教我這樣抓兔子。」,涂二當場不知道該恨朋友的爸爸,還是他自個兒的爸爸。
  也不知道是不是兔兒、兔兒的叫久了,長大之後涂二真的變成個兔兒爺,只愛同性不愛異性,看到猛男就開心,看到美女則鬱悶。
  因為求學時代的回憶太過恐怖,涂二後來決定自己的綽號自己訂,逢人便介紹他叫阿二,寧可當個店小二似的跑堂人物,也不願意再當隻兔子下去,長期下來終於成功扭轉他叫小兔子的悲慘命運。
  說起來,涂二也曾跟他老爹抗議名字的事,說他一定要去改名,沒想到他老爸露出了個壞人的笑容,陰險小人似的對他說:「我本來想說生個女兒叫涂雙雙的,不然你改名叫涂雙雙好了,可惜你不是女生,叫雙雙太嬌氣了點。」
  就因為一時氣憤衝動,涂二脫口而出……出、出櫃!
  「不是女的又怎麼樣!反正我跟女的也差不多,珊珊那個男友我看喜歡我還多過喜歡珊珊,當我男友也不錯……」
  涂二的話讓全家靜默,差點沒立正站好默哀一分鐘。
  因為,他的話讓原本只有一絲懷疑的家人從此篤定。
  說完之後,涂二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不止他老爸臉綠了,他老哥臉色也發青,老媽則臉色發白一副快暈倒的樣子,只有妹妹珊珊最厲害,竟然面不改色繼續看電視,好像天塌下來都沒有她的事一樣。
  衝動的後果,讓涂二進了一捻紅當清潔員。
  沒辦法,誰讓他一夕之間無家可歸,不找個工作可是會活活餓死的。一捻紅的清潔員在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人眼中可是天大的肥缺,有宿舍、有供餐、有薪水,又沒有摸著他屁股流口水淫笑的上司,有什麼比這裡更棒的?
  只是清潔員的工作無法兼顧學業,他只得放棄唸到一半的五專當個中輟生,說好聽點也就是五專肄業啦。
  但是嘛,俗話說得好,狡兔有三窟,他當然不會因為有宿舍可窩便滿足,例如此時此刻,他便窩在第二個窩──清潔員休息室──裡,舒舒服服地重溫他最心愛的恐怖漫畫。
  挪雞鴨說科技始終來自人性,他涂二也說恐怖一樣來自於人性,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人類更恐怖、更骯髒的東西了……不過,他好愛啊!
  那些掉進阱陷裡被吃掉的人真是太可愛了,居然會愚蠢至此,始終堅信有人會來救他們的傢伙們也很可愛,難道他們不知道所謂的神明,都是飄渺無法捉摸的東西嗎?還有那些血肉模糊的畫面、噴飛的血液、乾枯的木乃尹、發霉的屍體、隱藏在幕後的黑手、陰魂不散的怨靈,每一樁每一件都是涂二的心愛物,百看不厭。
  但是,不幸的是他的愛好很快就被打斷了。
  剛剛翻到第五頁,幕後黑手露出一個黑心壞笑,涂二才剛剛眼睛發光,旋即有道聲音打下來,打斷了他的夢幻世界。
  「開發部的說走廊上有水漬,你去處理一下。」
  清潔組的地下總指揮官跳蚤大人舉起修長手指,用工作確認表輕輕地敲著涂二的頭,硬是把他敲回現實世界來。
  跳蚤大人生得一頭金髮,眼睛亦是夢幻的藍色,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外國人樣,他的血統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台灣人,連半句英語都不會說,聽說會長成這副德性是某種神奇的返祖現象。
  「啊?關我什麼事?」涂二死死捉著他的恐怖漫畫,大聲抗議,他可是把那條走道掃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才收工的,現在有東西倒了也不關他的事吧。
  「難道你能跟開發部的抗議說,東西不是你弄翻的,你不清?」跳蚤淡漠地瞪著涂二,冷笑道。
  「不是有值班人員嗎?難道我坐在這裡看漫畫就活該倒楣?」涂二抗議道。
  他雖然才剛來上班兩個月尚是隻菜鳥,但不表示他會乖乖被欺負。
  「正是如此。」跳蚤目光一閃,冷冷丟了四個能砸死人的字在涂二身上。「值班的小謝去清大廳了,剛剛不知道哪個白痴踩到狗屎,還不知道要清理,居然踏得整個大廳都是屎印子,或者你想去幫小謝?」
  涂二沒有任何回應,僅是睜大眼睛望著跳蚤,屁股仍黏在椅子上,手裡依舊捧著心愛的恐怖漫畫,半點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還是說,你想叫我去清?」跳蚤勾起一抹笑,藍眼睛直視著涂二。
  說起來跳蚤並沒有做出什麼,但是涂二的背脊卻不由自主地麻涼起來,心理壓力指數不斷攀升直到爆表。
  只見涂二風也似地跳起來,隨便把漫畫一丟旋即抓著清掃用具衝出門外,頭也不回地往開發部跑。
  開什麼玩笑,恐怖漫畫再怎麼恐怖都不會爬出漫畫掐死他,但是跳蚤不一樣,他絕對絕對能掐死他,跳蚤甚至不需要出手,只消把他房間裡養的蟑螂跳蚤放幾隻到涂二身上,就夠涂二受的了。
  總之,恐怖漫畫再怎麼恐怖,都沒有真人恐怖啦!

###      ###      ###
  開發部可能是一捻紅裡最神秘的部門,這個部門二十四小時都亮著燈,隨時都有人在裡頭工作,涂二還曾跟同事打賭,裡頭的人留到那麼晚,到底是在工作或是假工作之名行玩樂之實,可惜他工作至今仍舊無法弄懂這個問題。
  神秘的部分還有,開發部長從來不經由正常路線上班。
  這並不是指他每天坐直升機空降辦公室,或像蜘蛛人一樣從窗戶爬進公司裡,而是……據說開發部長個性內向害羞,從大廳進辦公室需要見到過多陌生人,對他而言太過痛苦,但是他又是整間一捻紅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於是為了他這點小小的需求,公司特別建了一台寬敞電梯,好讓開發部長的座車直接由地下停車場駛入開發部,保證他進公司的路程上不用經過任何人。注意,不是開發部長一個人坐專屬電梯上開發部喔,而是他整台車開進開發部裡,據說電梯還能搖控指揮,勘稱富豪級待遇。
  很誇張,不過也能從此想像得出開發部長每年替一捻紅賺進多少錢。
  說起開發部長的害羞內向,涂二不免想起清潔組員們的打賭內容。一捻紅的清潔員們工作說忙很忙說閒也很閒,大家工作之餘都有不少娛樂,其中深受眾人喜愛的娛樂就是打賭,凡是能用來賭的他們全都賭過,從球賽比數到今天全公司有沒有燈泡壞掉一類的事全部通通拿來賭,因為這股風氣,開發部長也被他們拿來賭過,打賭的內容是──開發部長生得美或醜!
  這個賭幾乎每位清潔組員都下了注,偏偏結果遲遲無法揭曉,成為清潔組最大謎團。
  因為這位部長非但上班不經過大廳,連他們進開發部打掃時都看不到他,最多瞧見開發部的人拿著一疊東西衝進某房間請示部長,徹底實行藏頭藏尾藏到最高點政策,都不知道他前世是不是江洋大盜,那麼怕被人看見嗎?
  可是人性本八卦,越是隱密不欲人知的東西越想挖掘出來,於是整個清潔組無所不用其極試圖挖出開發部長的照片,所有能翻的垃圾和資料他們全都翻過了,沒有就是沒有,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開發部長像個虛設的職位,根本沒這個人似的。有時他們都不禁懷疑,這個部長是不是公司為了節稅才設的,壓根兒是個人頭,才會找都找不到。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