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倔情樂掌劣將軍
系列:征國情郎之二
出版日期:2009/6/2
ISBN:978-986-6636-59-2
第一章
隆冬,瑞雪紛飛,天大寒,連呼口氣都教人覺得呼吸困難。
倒臥在雪地中的男童是真的想放棄呼吸,因為,苦難的當下,活著與死對於他又有何異同?他是真的倦極了……
男童凍成紫色的嘴唇無力的蠕動著,他的鼻翼凍得發紅,噴出的鼻息全在接觸到嚴冷的空氣時,化作白色的煙霧。
冷透的雪,貼著他猶如被千斤巨石給壓得死緊的手腳,他已經很瘦了,怎能再接受那天寒地凍的折騰。
男童想哭,可是,他是連親生爹娘也不要的孩子,就算是哭了,又有誰會憐憫的為他擦去眼淚。
哭,不過是多給別人一個嘲笑的機會罷了。
雖然心頭是這麼想著,但當他的目光觸及到不遠地方的雪地上,同樣倒臥的一名幼小孩童時,兩道水痕無聲的自他空洞的眼輕輕滑下。
倒在地上的,是個衣不蔽體的瘦小女孩,瘦小的身軀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尤其是女孩的私密處,更是留下大片的瘀血。
沒了鼻息的女孩瞠大了眼,就算是死了,臉上還是佈滿了害怕與驚惶。
是盜匪!
男童咬著牙,吃力的將自己冷透的身子偎到女孩身邊,然後,將自己身上唯一還能覆體的薄衫褪了下來,蓋在女孩身上。
「請安息,妳的下輩子會投胎到好人家,然後,妳就不會再這麼苦了。」他顫抖著單薄的身子,將手覆蓋在女孩眼皮上,女孩的眼才合了起來。
是戰爭吧?若不是恐怖的戰爭,他們的遭遇又怎會如此?算算看,他和那女孩的年紀只不過十歲,本該無邪的童年,怎會是滿地的血痕和隨處可見的屍骸相伴呢?男童揚起悲悽的苦笑。
「妳比我幸運得多,這樣的亂世,早些走,或許會好過苟延殘喘。」男童的嘴唇益發凍紫,他的雙手不停的摩擦著,希望藉著摩擦的熱度,讓身體能多少舒適些。
「只怕再沒多久,我也要去那邊找妳了……」
很倦了……男童伏在女孩的屍身旁,慢慢的合上眼皮。
他再不想管了,在這樣的下雪天裡睡去,不用說,肯定是死路一條,但又如何?或許安穩的死去,才是他這種人最好的結局。
★
他沒有所謂的「過去」,沒有姓和名,連親生爹娘的面都沒能見上一回。
撿到剛出生即被拋棄的他的,是一戶替人做中間買賣來賺取利潤的人家,在地方上的名聲比狗還難聽,既和地方官賄通,又常常在地方上為非作歹。
當他被撿到時還不滿四歲,就被這戶人家當僕童使喚。
這戶人家給僕童每人一個臨時性的稱號,而他被那戶人家取名為「河」。
河長得瘦小,常常被同為僕童的人欺負,不算過分的人對他視而不見,過分些的則將他的飯碗打翻,將他的薄衣丟在汙水之中。
所以,在這戶人家中,他沒立身之處,不僅做的事沒有比其他僕童來得少,而且還常常捱著飢餓的肚子,幸好有位廚娘看他實在是瘦小得可憐,如果廚房內有些剩菜剩飯,倒也會分給他吃一些。
這樣的苦日子,一直過到十一歲──今年的年初。
某一天,這戶人家的門口來了一對和藹的老夫婦,他們是要來和這戶人家的當家談生意。
「元老,您老人家若答應將每年產量不多的高貴藥材賣給我,可真是我的福氣啊!」當家那副油膩的嗓子,在和那對和藹的老夫婦說話時卻顯得甜膩。「您就信了我吧,肯定將您的藥材賣個好價錢,還希望您往後若是還有這樣的好貨,都能交給我來替您賣,有利潤大家一起賺嘛,還望元老您能多多提攜我這小輩。」當家虛偽的哈著腰。
小小的身軀藏在廳房旁邊的布幔後頭,河瞧見那位當家口中的「元老」,對當家做出厭惡的表情。
河見那位元老的表情好嚴肅,比起當家平時欺壓下人的狂傲態度還叫人害怕,於是腳就像生了根似的,愣愣地站在原地。
這……不成啊!他手上捧著的,正是總管吩咐要給那位元老和當家的甜品,要是他愣在這兒不去的話,等會兒客人餓了,恐怕免不了會招一陣毒打。河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昨晚,他不過是比其他僕童慢些起來幹活兒,他的背就被總管那根長鞭給鞭了兩下,疼得他幾乎要擠出淚來。
這一縮動,他顫抖的雙手一滑,裝著要給上賓和當家甜品的瓷盅直直落下,在地板上發出破碎的聲響。
河惶恐不已,尤其聽到當家揚起聲走近的詢問,他顫抖的雙手連忙撿起地上的碎片,連自己的手因為扎進瓷盅碎片淌出血來也沒有察覺。
聽說當家對犯錯下人的狠毒手段,比起總管更是惡狠。
「你這賤僕!」當家的一看到正在地上撿拾碎片的河,不由分說的先踹上一腳。
由於他的身軀肥重,一拳一腳的力道都是平常人的二倍,河的身軀瘦小,才不過一腳,便疼得倒地。
他倒下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碎片的中心,小臉和手臂上都扎上碎片,多處的傷口皆留下血痕,可是他忍著沒哭。
「總管!給我滾過來!」當家的一副惡狠態度,滿是肥肉的嘴臉,怒瞪著總管那張刻薄冒汗的老臉。「你是怎麼管教下人的!把這渾小子給我丟到後頭去!居然讓我在元老面前失了禮數!」當家又往河的枯瘦身軀補上一腳,聽他發出幾聲讓人消氣的痛吟後,當著河的面,交代總管該如何處置他。「餓這小王八蛋十天、八天,捱不過就給丟了!」
總管諾了聲,指使身旁兩位高壯的家丁架起已經渾身是傷的河。
此刻,元老意外的替他出了聲,「方老闆向來如此處置犯了錯的下人嗎?不過是個小孩,沒必要如此計較吧?」
當家聞言臉色略僵,下一刻即換上一臉笑意道:「元老說的是,不過是個娃兒,何必同他計較,這樣未免太不寬厚。看他也有些傷了,讓家丁扶著他到後頭去抹藥吧。」
河聽到當家如此回答,不由得揚起一抹苦笑。
元老雖是好意為他說話,卻反倒讓當家覺得沒面子,表面上尚且還無一絲不悅,但他清楚當家這下肯定沒那麼容易放過他,只怕自己離了這個廳堂,就等同離了這人世。
空氣因這認知而多了股令人窒息的灰暗氣氛,但河用力的吸著氣,他不怕死,不哭。
沒想到就在河準備要同總管和家丁離開廳房時,某道女聲響起。
「請等一下。」
是元老的夫人!
只見剛才元老和當家說話時便一直在一旁默不出聲的嫻淑老婦,緩步走到總管的面前道:「這娃兒長得好生福氣,我想收了他。」語畢,對著元老頷首道:「把部分的藥材生意讓方老闆做吧,反正不管怎麼說,我們給了哪間店鋪還不都是賺錢,可我真的想收這娃兒。」
當家見方才一直不肯鬆口的元老,因為夫人的一句話而露出考慮的神色,連忙膩起嗓音,一手用力扯過河瘦小的肩膀道:「夫人想要這娃兒?行行行!他既耐操,長得也還算不錯,給夫人當僕童恰恰好。」
「是嗎?瘦巴巴一個,看來能做的事也不多。」元老冷哼。
當家一臉諂媚道:「不呢!他可是我們府上做事最勤奮的僕童,反應快,做事又很細心,我可是很中意他,若不是元夫人開口要,我可不想放人的。」
元老的雙眸映著犀利的冷光,「很中意他?但我卻見你教訓他如此的狠辣……」
一語拆穿那不堪的謊言,元老冷眼旁觀當家說不出話來的羞窘。
元夫人帶笑的拉了元老的衣襬,元老斜睨了河一眼,不太情願的對著當家冷聲道:「得了,明日叫你府上的家丁到我鋪子領藥材,這娃兒我就收下了。」
當家一聽極喜,滿臉笑容的將元老夫婦和河一起送出府。
滿身是傷的河隨著元老和夫人上了馬車,夫人慈祥的拿了條帕子擦過他滿是血汙的小臉,然後仔細的拔下他身上的瓷盅碎片,取下碎片的瞬間,皮肉疼痛比起扎下時更甚,但也因此讓河的雙眼更為清亮。
「好眼神。」元老只在當家的面前端起肅穆表情,此際他微笑的望著河,讚賞的握著他的小手道:「你將來會是個有出息的人物。」
「老爺,您是要我去您家做僕童的嗎?」河小聲的問。
他不怕死在當家的手上,怕的是換了個主子後升起的期待,依然換得同樣的命運。
「你認為呢?」元老呵呵笑了起來,「真要多個僕童,何需費心向那人渣討你。」
「人渣?您是說當家?」河瞠大了眼。
元夫人咳了幾聲,將河的傷口包紮好後,她瞪過元老,細聲對河解釋道:「甭聽些不三不四的話,我們收留你,是要你來當我們孩子的。」
「什麼?」河抖了聲,難以置信,連親生爹娘都棄之不顧的他,會有人要?「您……說笑的吧?」他戒備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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