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B115-只是愛你 簡汐.著

書名:只是愛你
出版日期:2009/11/2
ISBN:978-986-6636-85-1

第一章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著大雨,室內卻舒適寧靜。
  擺在木桌上的紫檀茶具,正冒著熱氣。
  望月裕司手執茶壺,優閒地泡上第一遍水,再將它們統統倒掉。
  「主人,弘雅先生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一旁的助理千蘭又忍不住提醒。
  「隨他,他願意等就等好了。」裕司淡淡地瞥了一眼窗外,朦朧的雨簾裡可以看到那個站立的身影。
  深藍色的和服,沉重到讓人倒胃口的顏色。果然掃興,這個人即使到了台北還要穿這樣讓他厭惡的服色。
  「這裡是我家,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這樣趕過來,無非是想叫我回去。」裕司冷冷地說了一句。
  「可是,這個周末有場插花表演,您……」千蘭輕輕說,在對上裕司射過來的冰冷視線後立刻識趣地閉了嘴。
  雨下得越大了,裕司喝完杯中的茶,視線裡可以看到那個身影瑟縮的發抖。哼,都溼成這模樣了還死命站著嗎?
  心念一動,他撐起傘,踱過長長的回廊,來到那人面前。
  「望月弘雅,你快死了嗎?」帶著幾分嘲笑的口氣,他犀利的視線注視著面前的男子。
  深藍色的和服已經溼漉得不成樣子,完全黏貼在身上,向來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也已經亂七八糟。雨水模糊了他細長的眉,那俊秀的額頭也被溼漉的頭髮黏著,遮去了往日凌厲的樣子。臉色蒼白,瘦削單薄的唇緊緊抿著,卻止不住顫抖。
  看到他這副樣子,裕司心情很好。
  「怎麼,要叫我回去也該拿出些誠意,在這裡站一下不是那麼難吧?」裕司笑笑地看他。
  「松藤流的茶會定在這個周末,請家主務必出席。」著和服的人眉目低垂,忍著冰冷與搖搖欲墜的感覺,平靜的道出來意。
  裕司最受不了他任何時候都表現得這麼平靜自持,心裡升起怒火。
  「我會回去,所以你可以滾了!快滾!」
  和服男子抬起頭,幽黑的眼望了望他,慢慢地低垂下去,彎腰鞠躬告了退。
  雖只有短短一瞬間的相望,那雙眼裡幽亮的光芒,還是讓裕司感到一些壓迫,心裡有一點疙瘩,他悶悶地拋開那種感受。
  自己難道到了現在還怕他嗎?
  不會,他已經長大了,他現在是望月流第三十二代的家主,怎麼可能還去怕一個區區的望月弘雅?

  裕司第一次見到望月弘雅,是在他十二歲那年。
  十二歲的他,因為父母忽然車禍離世,而從台北被帶到了這個陌生的國度。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台灣人,但從不知道父親會出生在這樣一個顯赫的家庭。
  十二歲的裕司知道自己成了孤兒,站在望月家古樸肅穆的本家時,他的心不安又懼怕。
  那個留著鬍子的嚴厲老頭說是他的爺爺。他責罵著他死去的父親,說他是如何不孝、如何背叛家族,和一個異國女人流落他鄉。
  他看裕司的視線輕蔑又嫌惡,小小的裕司害怕極了。
  「弘雅,這孩子就交給你了。」他聽到老人威嚴刻板的聲音。
  「就是這孩子嗎?長得好可愛。」一個低沉帶著磁性,讓裕司覺得無比親切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裕司抬頭,那穿著月白色和服的青年就這樣映入眼簾。他的膚色白皙,面容清秀,月白色的和服上綴著櫻花的花紋,就像這幢古樸大宅裡忽然出現的一抹麗色。沒理由的,裕司心安了,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
  和服青年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卻讓裕司想起夏日荷塘裡純淨的白蓮。
  青年牽起了他的手,掌心溫潤,帶著溫暖。
  這一年,裕司十二歲,望月弘雅十八歲。
  後來裕司才知道,弘雅是被撿回來的小孩,並不是望月家的人,但是被自己的爺爺望月晃次收在身邊,為望月家做事。
  如果論輩分的話,裕司要叫弘雅前輩或是叔叔。
  但裕司怎樣也不喜歡那個稱呼。
  「我可以叫你弘雅嗎?我不想叫你叔叔,也不要叫你哥哥。」十二歲的裕司閃著天真的大眼,黑亮亮地瞧著弘雅。
  弘雅笑了,摸摸他的頭,「可以,你可以叫我弘雅。」
  「你又沒比我大幾歲,怎麼可以叫你叔叔!」裕司調皮地吐舌。
  弘雅微微一笑,「差六歲呢,我比裕司大了六歲啊,所以裕司不可以沒禮貌喔!」語氣裡有一點玩笑一點寵溺。
  不過六歲而已啊,又不是很大的距離。小小的裕司在心裡反駁著。
  在望月家的年少時光都是和弘雅在一起的記憶。弘雅教自己望月家的家規,弘雅教自己插花,弘雅為自己做衣服,好多好多……
  有時他還會做東西給自己吃,雖然裕司覺得弘雅的手藝很差,但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在小小的裕司心裡,弘雅變得和自己的親人一樣,那種融和溫暖的感覺,在他身邊就有家的感覺呢。
  那時候的裕司每每吃到弘雅煮得難吃的東西,就會想要快點長大,長大了就能自己動手做美味給弘雅吃啦,他的手藝一定會比弘雅好很多。
  十三歲花火祭那天,調皮的裕司想和弘雅玩捉迷藏,在追逐螢火蟲的時候,和弘雅走失了。
  十三歲的男孩,已不是輕易哭泣的年紀。但在茫茫的人群裡,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裕司還是很不爭氣的哭了。
  那一刻,他覺得好陌生好陌生,這依舊是一個陌生的國度,沒有熟悉的親人。
  「嗚……我想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弘雅……弘雅你在哪裡啊?裕司好害怕。」十三歲的男孩站在橋上抹淚。
  擁擠的人群,到處是穿著浴衣、和樂融融的一家人,只有他,孤寂的、小小的身影佇立在那裡。那份孤單的感覺,裕司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被人撞得摔倒在地,扭了腳踝,他愣愣地坐在地上哭泣著。
  「裕司,裕司……」急切的呼喚傳入耳中。
  那清澈的聲音彷彿是裕司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他睜開眼,看見了那個人,神色焦急地朝自己跑過來。裕司伸出了手,緊緊的撲進那人懷裡,緊緊拽著他的腰,鼻子酸得眼淚逕自掉下。「弘雅……弘雅……」
  回家的路,裕司伏在弘雅背上,十九歲青年的背瘦削卻溫暖。
  聽著那個柔和的聲音問自己,「裕司的腳還疼不疼?」
  他將臉緊緊貼在他背上,彎了嘴角。「不疼呢。」
  「弘雅。」十三歲的少年歡喜地帶著撒嬌的口吻叫著那個名字。
  「嗯?」青年應了一聲。
  「裕司要和弘雅在一起,永遠喔。」少年貼著青年溫暖的背,碰觸著那及肩、紮成束的黑色髮絲,覺得上面有股清香。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托著少年的手,收緊了一些。

  在返回日本的飛機上,裕司很愜意地翻看著雜誌,漂亮的空服員也向他拋了好幾個媚眼。有美女對自己示好,裕司是從來不拒絕的。
  他今年二十二歲,英俊多金,正是最好的時候。雖然對戀愛沒什麼興趣,卻從不拒絕別人的熱情。有個漂亮風情的床伴,又不必對彼此負責,比費心經營什麼感情輕鬆多了。
  奈央死了,他自然不會有多餘的感情給別人。
  自己的心已經空了很久很久,從什麼時候開始呢?裕司記不清楚,只是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裕司嘴角微彎,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女人眼裡,又變成了魅力的表現。如果這樣隨便擺個姿勢也叫做玉樹臨風,那這世界對裕司是太好了。
  裕司也很懂得這一點,他一向善於運用自己俊朗的外表來達到目的。外面的人都知道,望月家的新任家主,年輕英俊,溫和有禮。
  這個年紀的裕司,也是各名門千金爭相要嫁的金龜婿。
  弘雅仔細確認完明日茶會的安排後,合上了記事本。
  抬頭看到前面的裕司,正對著漂亮的空服員釋放電力。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完美的側臉。
  一點陽光從機艙照進來,映在裕司臉上,他已經長成為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而不是過去那個清瘦單薄的小男生了。
  心有點莫名的刺痛,弘雅閉上眼,窩進椅背,想讓自己睡一下。可能是昨天淋了雨,身上的熱度一直退不了,頭也好痛。
  「望月弘雅,別像條死魚一樣躺在那裡。把明天的日程表拿給我看一下。」冰冷的聲音傳過來,弘雅的身子戰慄了一下,忽然被驚醒,睜開眼,對上裕司射來的厭惡視線。
  起身將記事本交到他手上,坐回椅子,無法再接觸那嫌惡冰冷的視線。心被刺得很痛,身體也很痛。他又閉上眼,強迫自己快點休息。
  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面,畫面又回到了那裡,那個可怕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在作夢,一直在作著這個惡夢,但又無法擺脫的夢境。
  他還記得奈央出車禍的那天,裕司跑來質問自己。
  「是你!是你殺了她,是不是?管家告訴我,你們下午有過爭執,還動了手!」他紅著眼睛,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想裕司已經把自己殺了。
  「裕司,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他儘量讓自己鎮定,維持一直以來的平靜模樣。
  事實上,奈央的死也讓他很吃驚。他雖然猜到了是誰動的手,但是他不能告訴裕司,這其中有太多裕司無法承受的事實。
  「為什麼不能?我喜歡她!我要和她在一起!你憑什麼管我?」裕司像瘋了一樣對他大喊。
  「你將來是要繼承望月流的,如果你和貧窮人家的女兒在一起,只會毀了你。你要知道,在這個家如果不能坐上望月家主的位置,你和我都將無法生存!」他的聲音變得嚴厲,盯著裕司的眼睛也是無懼。
  裕司臉上的表情因仇恨都扭曲了。「所以你、製造了這個事故,害死了她!」他衝上來,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地搖晃他。
  弘雅冷冷地看著他,並不回答。
  裕司的手掐上來,緊緊地掐住他脖子,用力之大,讓弘雅瞬間感到窒息,無法呼吸,眼前也漸漸發黑。
  他要殺了自己,他是真的喜歡奈央,這個念頭盤踞在心裡,那份淒楚哀傷的感情幾乎要將他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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