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B121-兩個世界 汪小蘇.著

書名:兩個世界
出版日期:2009/12/7
ISBN:978-986-6636-90-5


第一章
  不見一絲光亮的房內,隱約可見中央一張巨大的床。凌亂的衣物、皺成一團的枕頭被單,淫靡的腥濃氣息彌漫在坪數不小的空間裡,偶而溢出的喘息跟呻吟,一波有一波無的斷續飄散。
  他癱在床上,柔軟的髮絲蓋住了眼睫,也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男人低吼一聲,一股熱漿噴在他的脖頸上。瞬間鼻腔間滿滿是濃郁的麝香味。
  有潔癖的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你的叫床聲真棒……」男人低下頭輕柔的吻他,面露風霜的皺褶皮膚摩擦著他的光潔臉面,「皮膚真好。」讚歎低喃,男人粗糙的手在他身上滑動撫摸,不能自已。
  他挺起上半身與男人意猶未盡的接吻,兩人的舌糾纏吸吮,吞嚥著彼此的口唾。
  「看到你就想到我兒子,有點罪惡感,哈哈……」
  起身更衣,男人最後一眼望向床上的他,眼中是深沉的愧疚。
  「放心,您的兒子絕對比我有羞恥心,不會跟一個和父親同輩的男人上床。」他半臥在床沿,修長的指頭往床頭探去找菸。
  「你還年輕,不要就成了菸槍。」男人柔聲制止。
  「習慣了,做愛後就想抽。」他半瞇著細長的杏眼,臉上是萬年不變的柔媚笑容。
  「雖然是交換條件,但是我並不是想……占你便宜。」男人取出一枝筆,在支票上簽了名,遞給他。「我知道你需要錢,收下吧。」
  他的眼波流轉,定定的注視著手上的支票,一抹純真的笑靨倏地飛上臉面。
  「這面額足夠讓我再跟你上一次床耶。」
  「那下次吧,我再打給你。」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憐惜,藉著穿上外套的動作掩飾了。
  有時深沉,有時又笑得像個孩子。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男人終究沒問出口。
  隨著關門聲響起,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仍坐在黑暗中,只剩指頭上那截殘菸,白霧渺渺,籠罩他周身的空氣。
  緩緩起身,罔顧腿上慢慢流淌而下的白濁情液,披上掛在椅背上的浴衣,踱到窗邊,枕著窗櫺,探頭向外。
  台北的清晨,比夜晚清純美麗。淡淡的晨霧,模糊了遠山的形狀,些微的晨光,隱約可見。
  不管是清純的台北,還是紙醉金迷的台北,都是同一座城市。
  所以他,也注定有兩個樣子,互不衝突,晨夜替換。
  細長的手指捏著那一紙寫著幾乎是他三個月生活費的支票,毫不遲疑的伸出窗外,放手。
  注視著它像小時候玩的竹蜻蜓,在空中翻飛,被風捲了一圈,飄左,晃右,緩緩下墜。
  於是他媚惑的唇終於勾成了好看的弧度,臉上的表情模糊在清晨的第一抹朝霞中。
  「誰要,就拿去。」
  支著頭,他笑得雲淡風輕。
  床邊褲袋裡的手機倏地響起,抖著震著,彷彿張牙舞爪的怪物。
  說不定……他奔向它,彷若奔向救命浮木,手忙腳亂的把依舊響得驚天動地的手機掏出來。
  「齋麟,超棒的,我們可以擔任『毒蟲』的暖場樂團了耶!」經紀人荳荳欣喜若狂的尖細女聲突然從聽筒爆出來。
  「太好了荳荳。」他衷心這麼說。
  雖然他早就知道這個消息。
  這是交換條件。剛剛和他滾了幾小時床單的男人,就是「毒蟲」的經紀人。
  而他,叫唐齋麟,是個剛滿二十歲的搖滾少年,跟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組了個團,名叫「大風」,期望能用他們的音樂,在音樂界掀起風暴。
  二十一世紀,鑑於全球金融風暴的影響,百業凋零,除非真是很紅的樂團,否則通常出了一張唱片後,就銷聲匿跡。
  人,光有滿腹崇高理想沒有用,有時候,必須向現實妥協。
  而現實就是,這位來參觀他們團練的製作人對他們的音樂沒有多大興趣,倒是私下邀他出來見了幾次面。
  他以為對方要跟他暢談音樂理念,一開始好興奮。
  直到最後一次的飯局,男人丟了一張小紙片在他面前,上面寫了一家五星級汽車旅館的房間號碼。
  「如果你希望我對你們的音樂有興趣,先試著取悅我。」
  男人眼底,閃動的不再是長輩的溫文和藹,而是無法掩飾的情慾,赤裸裸的灼燒著唐齋麟眼前的視線。
  直到男人已經離去很久,他還一直坐在位子上,掌心,緊緊捏握著那張小紙片,用力到它深深陷進手心的肉裡都不自覺。
  他突然在這時刻,想到了他跟搖滾樂,那彷彿命中注定的相遇。
  他是在國二遇見了一群街頭的搖滾樂團表演者。
  「你的聲音很獨特,在詠唱緩板情歌時,顯得太過單薄飄渺,飆高音的時候,反會變得渾厚有力。」那群人中的一個這麼對他說。
  這種聲音,生來就是要唱搖滾樂的。他們這麼總結。
  人生到世上,一定有自己的使命,在這之前,唐齋麟對這句話嗤之以鼻。
  父親在他小時候就病死,他跟著母親相依為命,後來家境太差不得不輟學,開始在很多地方打零工。
  他以為他的一生,就是努力賺錢,讓母親過更好的日子。
  什麼使命?會不會講得太過清高不著邊際?人在世上,說穿了就是一口氣,沒了命,就什麼都沒有了。
  今天不管你是達官顯貴,還是貧戶小民,不都是求個生存嗎?
  直到他遇到搖滾樂,無法遏止的被它吸引,過去的一切,原來都是為了造就跟它的相遇。
  手持麥克風,盡情的飆歌,讓心底所有的不滿跟嘲諷,隨著每一個音符盡情宣洩。
  他,從中找到了生存的意義。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來到那間小紙片上標示的門號前,舉起手,輕輕敲了敲。
  門打開,男人已經鬆了領帶,頭髮垂散在前額,透過髮絲,凝望著他。
  「嗨。」唐齋麟聽到自己過分緊張的聲音,喉嚨好像哽住了。
  男人退了一步,讓他走進來。
  門還沒關上,他身上的衣衫就被扯掉。男人沒有帶他到床上,直接在門邊的牆角上了他。
  你的聲音真的很奇特,聽了會上癮。
  唐齋麟絕望的閉上眼,身體隨著抽插像破爛的布偶一樣凌亂擺動。
  他喜歡搖滾,喜歡唱歌,希望他的聲音能被全世界聽見。
  「你的叫床聲真棒,多叫點……」男人刮得很乾淨的下顎,磨搔著他的臉頰。
  哈啊,嗯啊,哈……他聽到自己的喘息,卻覺得異常陌生。
  他的聲音,是用來唱歌的,但現在,他卻被壓在男人身下,不由自主的顫抖呻吟。
  從那天起,有什麼東西崩毀了,再也回不來。

  一腳踏進這裡,一群女孩簇擁而上,歐陽亞奕的臉,馬上笑得像春天的太陽降臨。
  「阿奕,這次消失好久喔!還怕你掛掉了……」一個俏人兒努了努嘴,嬌嗔抗議。
  「掛掉?你在說我嗎?要掛掉我也要死在床上,縱慾而死!」他笑得眉目如畫,抬眼望見吧檯前舉杯的男人。
  「嗨!」他握拳與男人輕輕相碰,出聲招呼。
  「昨天那場打得不錯喔,快狠準,擂台上的超新星──『黑夜武士』。」男人轉身面向吧檯,端起一杯紅酒,貼進鼻翼下輕嗅。「人紅是非多,你自己小心點。」
  「小意思,來暗的我也不怕,都是雜碎。」他嗤了一聲,舉杯對空中一敬,「死在我拳下的兄弟們,抱歉啦。」歐陽亞奕笑意濃厚的一飲而盡。
  「不知該說你神經大條還怎樣……」男人搖頭輕笑,「反正你小心點準沒錯。」
  「是他們要小心點。上門來送死,我一向來者不拒。」他用指腹抹了抹唇角,乾脆把整瓶酒攥過來,就口暢飲。
  「晚上有空嗎?」男人點了根菸,吞雲吐霧。
  「抽什麼菸!傷身!」他一把將菸奪過來,用指尖捻熄。
  男人呆呆的望著他,半晌回過神來嚷了句:「你那樣喝酒就不傷身?」這什麼邏輯?
  「喝酒,是男人之間溝通的方式;抽菸,卻是怨婦獨守空閨做的事。」歐陽亞奕瞇著眼,從瓶口望進已滴酒不剩的空瓶,意猶未盡的舔著唇角。
  這什麼屁邏輯!男人忍住發飆的衝動。反正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傢伙。唉!
  「怎麼?有工作嗎?賭金多少?」歐陽亞奕又探手到吧上取了一瓶酒,不用開瓶器,直接用手拔開軟木塞。
  「不是打拳。是阿標的手受傷,想請人這段時間幫他顧夜市的攤子。」男人攤了攤手,一副無奈的表情,「當然,收入都歸管攤子人所有。」
  「阿標是擺臭豆腐是吧?」歐陽亞奕望著前方幾個裙子短到不行的女郎,微微閃神。
  「歐陽亞奕!你能不能一刻鐘不要想女人!」男人隱忍的撫著抽筋的太陽穴。
  「哎喲!」他理直氣壯的嚷嚷:「神造男人女人,不就為了幹那檔子事?」但他總算收回目光。
  「……怎麼樣?攤子!」男人再詢問一遍──雖然耐性已經快沒了。
  「喔……可以啊,OK的!」歐陽亞奕彷彿恍然大悟般轉回頭來,露齒一笑,「那兩個,可以讓我帶出場嗎?」
  「隨便你!」男人終於隱忍不住,刷地站起身來,直直朝門邊走去。
  「喂!BB!謝啦!你人真好!」歐陽亞奕還在那大嗓門的嚷嚷。男人已經砰地關上門,阻隔了一切聲音。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