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天下第一書
出版日期:2010/5/3
ISBN:978-986-6263-12-5
第一章
崎嶇蜿蜒的山路上,五名黑衣人包圍著兩名男子。站在一身墨綠色長衫男子前方,黑衣人的中間者,似乎是首領,他對著眼前男子喝道:「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他對面那個男子手無寸鐵,只有一把紙扇,唰地一聲,紙扇俐落地展開來,雪白的扇面上只畫了一棵竹,扇柄下垂了一只玉佩與紅流蘇。
「若是我說辦不到?」男子低笑,合著那身長衫、那把紙扇,即便是生死一瞬,仍然是一派優閒自在,風雅翩翩。
「那就是敬酒不喝喝罰酒。」
首領一個手勢,其餘四個黑衣人立刻展開攻勢,長劍猛烈地進攻,長衫男子身邊那個男人立刻擋在他身前,為他擋掉針對他的攻擊。
「爺,你先走。」
長衫男子在他後方,背抵著山壁,噙著笑看著他俐落的身手。「我看也不必,依你的能耐,一刻鐘內解決他們,不是難事吧?」
男人白晃晃的劍身從左側的黑衣人身上抽出,血腥味頓時瀰漫而出,他手腕一轉,鏗鏘一聲震碎了前方黑衣人的半截劍身,順勢再往前幾步,將人逼落了懸崖。
一個回身,只見其餘四人齊攻向長衫男子,他眼神一凜,用劍擋掉了右方兩人,然後用身子護在長衫男子前方,準備用身體為他擋去攻勢。
那一招一式,無從思考,身體依據本能而行。
同一瞬間,幾道銀光閃爍,倏忽即逝,耳邊聽見唰唰兩聲,男人還未回過神明白發生何事,只見面前的長衫男子變了臉色,扣住他的手腕,帶著他飛掠而起。
「爺?」
「後有追兵。」
簡單的四個字,男人也跟著嚴肅了神色,他靜心一聽,果真聽聞到極淺的聲響從兩邊山路向他們包圍而來,顯然這是有預謀的圍殺。
竟動用這麼多人……男人臉色白了白,他隻身一人,恐怕無法護得主子無恙。
「爺,為今之計,待我殺出一條血路,只要爺過了白雲山,便有人接應。爺的意思是?」
長衫男子在斷崖前停下腳步,回頭對著那個滿臉憂心的忠僕一笑,「我的意思是,你乖乖的,你爺我自有辦法。」說完,靠過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啄。
男人英俊嚴肅的臉龐迅速泛紅,雙眼瞪大地看著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子。
長衫男子捉著他手腕的手鬆了,轉而環住他的腰。「欸,別在這種場合勾引你爺我,能不能留著等咱倆都平安了,再臉紅給爺看?」
男人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脖子用力的扭到一邊去,露出逐漸染紅的側臉和耳後肌膚。
長衫男子困擾的笑著欺近他紅到能滴出血的耳朵。「小心,你爺我可不是什麼大夫,扭傷了脖子可就不好,少來招惹你爺我的心疼。」
男人紅透了的肌膚隱隱震顫著,腰被環得更緊,他一顆心怦怦地亂跳,光天化日被自家主子輕薄到一點也無法去思考現在應該如何脫險。
耳邊只聽聞自己的心跳聲,敵人的數目、敵人的速度,應敵之策全被拋諸千里之外。他一邊暗罵自己糟糕,一邊又不能自己的暖了心。
深呼吸一口氣,他施了力想推開他的懷抱,「爺,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再不快些就來不及了。」
長衫男子笑著不容他絲毫抗拒的抱他更緊,眼神盯著逐漸停下的雙方人馬。「來者何人?」
那兩方人馬合而為一,逼近他們至五步遠才止住,男子開口之後,從中走出了一位黑衣人立在眾人之前,是方才那位,他洪亮的威嚇,尾音略略揚起,帶著不屑。「死到臨頭,去問閻王吧!」
「大膽!你們這些賊人,有眼不識泰山。」男人激昂的心跳被對方放肆狂妄的話語冷卻,怒氣騰騰的喝道。
「哈哈哈,你這小小男寵,爺兒們談事情,豈容你插嘴。」
男人握拳,未及開口,紙扇又唰地展開,再唰地合上,手腕一轉擋住了男人意欲向前的步伐,自個兒噙著笑,走到男人跟前。
「爺?」男人的粗眉一皺,下意識的想擋在他前方,卻又被他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氣勢給攔下腳步,他一個小小奴才,不敢去違抗主子的怒火。
男子一貫的笑著,「你們知道我是誰,還敢跟我作對,對我的人出言羞辱。敢這麼做,不曉得各位遺囑可已立下?」
為首之人大笑三聲,「遺囑?差點疏忽,不知閣下打算立下什麼遺囑,就現在說出,免得日後有口難言。」
男子輕笑出聲,「首先麼,你爺兒我本想將你舌頭割下,但怕你賣相不好,只會將你毒啞,再把你送到斷袖樓去接客,用藥養著你,讓你曉得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處,好好教教你,飯能亂吃,話可絕對不能亂說。」
那人靜了靜,指著他對著所有人笑道:「聽聽,死到臨頭,竟還有閒情逸致風花雪月,心疼他的小男寵。」
所有人哄然而笑,笑得男人怒火更熾,但長衫男子顯然不為所動。
長衫男子耳朵微微地動了動,轉身扣住男人的手,「我問你,你是不是決意要跟著我?否則,我將你送出這陣仗,也不是件難事。」
男人皺眉,不解他用意為何,但是眼神堅定的回道:「我誓死跟著爺。」
長衫男子對著他笑,「很好。」
「我說,你們倆倒真把生死置之度外,真不知是忝不知恥,還是勇氣可嘉?」
長衫男子回首,眼神盯著他那一雙眼睛,意義未明地笑笑,「這問題,來日再請你解答。」他頓了下,緩緩地開口,咬字清晰地又道:「洪安,後會有期!」說完,拉著男人便雙雙跳下斷崖。
洪安追至崖邊,憤怒的扯下臉上蒙面黑布,一旁的手下停在他身邊,震驚的開口:「他怎麼知曉你的身分?難道有人洩密?」
「快,派人到崖下搜,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那群黑衣人立刻隨著任務分配而迅速離去,洪安身邊只餘下一個黑衣人。
「素聞段西樓過目不忘,過耳不遺,看來是真非假。洪大人,你已被他認出真實身分,若是見不到人,搜不到屍,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洪安聽出他話語裡的譏諷,臉色陰鷙地道:「我有我的辦法,倒是你那邊,要是無上心法失手了,看你怎麼交代。」
「哈哈哈,我還真是害怕。」話音方落,人消失無蹤。
洪安瞪著那個聽說深不見底的懸崖許久,方才離去。
風從耳際呼嘯而過,男人緊緊抱住段西樓,猶如段西樓一雙鐵臂絲毫不鬆懈的將自己困在他懷中一樣。
段西樓在他下方,男人雖明知死期已到,卻還是焦急的想著要讓自己在他下方,替他承受衝擊之下的劇烈痛楚,或許該說,即便到了此刻,他仍然抱持著犧牲自己,能救主子一命的希冀。
「別亂動,真想摔死你爺我?」他的聲音本應在風中若即若離,只是他用上了真氣,才順利傳到男人耳裡。
男人愣了愣,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倆正抱著彼此以極快的速度墜崖,可為什麼主子還是一副泰山崩於前不改臉色的泰然自若?
正當他遲疑之時,段西樓環住他腰際的手鬆了,他隱隱聽到耳邊咻地一聲,但風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側臉過去努力睜大雙眼,也只看見兩人交纏的髮絲。
還未回過頭,一切忽然靜止。
男人不敢置信的看著段西樓,目光往下望向不見底的深崖,他們停在半空中?怎麼可能?
「別動。」段西樓環著他的單臂緊了緊,唇邊依然是春風般的笑。
男人聞言不敢稍動,抬眼望向主子,同時看到了另外一隻手正以握拳的姿勢,停在半空中。
再細細一看,陽光的反射之下,投射出了並不特別明顯的光澤。「天蠶絲?」他脫口而出的同時,一滴鮮紅色的血液滑落空中,落到他眉間。
段西樓笑著伸出舌頭,舔去了他臉上的血痕。「聰明。」
「爺,你在流血。」男人眼睛瞪著又滴下一滴血的手,聲音不穩地顫著。
一滴又一滴的鮮血越來越快的落下,不過眨眼之間,那幾乎透明的絲線吸收了血液而一點一點的染紅。
「沒事。」段西樓抬眼看了看絲線頂端,自己那把入壁三分的扇子。「你往上看,扇上一尺左右有個崖洞,幼時師父帶我來過。你全身放鬆,切莫施力,這天蠶絲雖然堅韌,怕是也無法承受咱倆過久。」
「爺,若是一同運功上去,不是比較輕鬆?」
「有風險,你乖乖聽爺的,嗯?」
男人咬牙,「爺說什麼就什麼,快上去吧。」他瞪著那條紅線,內心泛著疼痛,若繼續撐在這半空中,只怕那鋒利的天蠶絲,會切斷主子的手掌。
段西樓笑了笑,緊緊扣住男人的腰,然後運氣凝神,雙腳交互踏著山壁,一下一下,速度極快地帶著懷中人飛躍而上,最後腳尖輕輕一踏那柄紙扇,加上另一端銳利的天蠶絲,扇身一分為三,中間那段往下墜入無底深淵。
同時,他迅速地將懷中沒有防備的男人丟進那個崖洞中,自己則因為施力過度,而被彈出洞穴。
「爺!」男人心裡的不安在回頭望時,失聲地喊出來,撕心裂肺的一聲呼喊,迴盪在洞穴之內,飄盪在山崖之間。他驚恐的瞪著崖壁上的半截手掌,連忙上前伸出手,「快、快捉住我。」
彈出洞穴那瞬間,段西樓早有心理準備,也才能及時反應捉住崖壁。
往下看,天蠶絲那端只剩下小小一節扇柄,想要再來一次方才的僥倖,真的只能靠奇蹟,但他臉上絲毫沒有任何驚恐,往上看著那個滿面驚恐、幾愈心碎的男人,勾起了一抹極為燦爛的笑容。
腳尖一踢,段西樓用力的抓住那隻手,在男人的幫助下,順利的回到崖洞裡。
人才剛坐穩,整個人立刻被狠狠的抱緊,用力到讓段西樓幾乎有種錯覺,彷彿剛剛生死一瞬的人,是懷中隱隱顫抖的男人。
「爺,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段西樓沒有受傷,但因為太過用力的捉住崖壁而沾滿泥灰的手,撫著他嚇到略微青白的臉。若是剛剛他將人丟進洞穴的那一瞬間,他也想同時躍進來,力量相衝的最後結果只會令兩人雙雙葬身崖底,死於非命。
他只是淺笑著,將人拉到懷中,用力地吻住,狠狠地吻住,感覺他熱的、甜的,富有生命力的氣息。
深吻過後,他狠狠的抱他一抱,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然後再將人鬆開,改拉住他的手。「跟我來,這裡會直接通到城郊,我們必須動作快,你剛剛那聲爺,等於直接告訴他們咱倆活著。」
「爺,對不起……」
段西樓回頭啄了下他的唇,「別同我說對不起,你知道我不愛聽。」
「是我護主不力,回頭我會自請責罰。」
段西樓邊拉著他走,邊低笑著,「跟誰請罰?我?」
男人聞言低下頭,沒有說話。自責內疚這刻,垂眼看著兩人相牽的手,忽然想到方才緊緊纏著天蠶絲的手。
「爺,等等。」
手被用力拉住,段西樓只好停下腳步。「怎麼了?」
「爺的手。」男人伸手想拉過他受傷的手,卻被段西樓笑嘻嘻的躲掉。
「呵呵,不礙事。」
「爺,快讓奴才看看。」
「這兒烏漆抹黑,出去再讓你看,你愛看多久我就讓你看多久。」說完,拉著他又繼續往前走。
陽光透進洞穴的那一點光亮不足以照入到他們現在的位置,前方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所幸他的記憶力向來很好,即便是十多年前的印象,依然鮮明如昨日,再加上習武之人適應力不同一般人,他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黑暗。
「爺,為什麼剛剛咱們不衝出去?」男人走了一段路,將心中不解問出口。
即便是兩路人馬圍攻,對於武藝超凡的段西樓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加上有自己斷後,逃出生天根本不成問題。
「我有我的考量。」
男人猶豫著,還是說出口,「……爺,又是因為我?」壓抑的聲音,透著難忍的痛苦。
「別想這麼多,先出去再說。」段西樓聞言沒有如往常一樣停下來安慰他,只是捉緊他的手,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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