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愛永不遲
系列:男兒當自強之四
出版日期:2010/11/15
ISBN:978-986-6263-37-8
第一章
「求求您、求求您,將軍,我求求您……」
苦苦哀求的人面白如雪、嬌美柔弱,他聲聲哀求、苦苦懇請,卻讓莫武真擰了眉頭。
他與王府裡新繼任的王爺章松橋朝政上意見相同,個性一拍即合,在這幾年來成為好友,早已習慣互相來往,有時在王府裡聊到興頭一來,就睡在府中,對這裡也摸得像自家府邸那般熟稔。
就是對這王府如此熟悉,才更加的不能理解眼前美人的做法。美人叫做紫君,他姨娘在王府中幫傭,自小就無父無母,被姨娘收養,長在王府中,幫姨娘做些雜事,只是他嬌美柔弱,是個難得一見的極品美人。
初到王府裡,紫君進廳端茶侍奉,他還為他的美色所震,嘲笑章松橋竟在府裡養了一個這麼絕色傾城的美人,是不是一個大色鬼,章松橋向來豪爽好勝,嘴巴不會饒人,以為他會回幾句利口的來聽聽,想不到章松橋臉色卻拉了下來,急急忙忙把紫君趕進內屋,不許他出來。
他笑得肚子快痛死了,何時看過豪爽鎮定的章松橋一副小孩子怕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搶去,急忙兜在懷裡的心急樣,而且還明明白白的瞪視著他,口出讓他大吃一驚的話來──
「這個王府,憑我們的交情,你要什麼都可以拿去,就只有紫君不行。」
「紫君?」因見章松橋那副兇惡嘴臉,他故意耍玩他道:「哇,真美的名字,配上美人,合適!」
他的讚美讓章松橋臉更臭,而紫君躲在帳後,大概是聽到他的溢美之辭,欲語還羞,一張臉漲得通紅,他還故意朝紫君的方向看,馬上就讓章松橋站了起來,擋住他的視線,就像吝嗇的人,連手上持有的無價珍寶也不肯讓他人多看一眼,怕這些外人垂涎,讓他肚子笑得直犯疼。
章松橋往後看著紫君,叮嚀道:「快進去,這個男人不是好東西,給他看了一眼,不知心眼裡會打著什麼壞主意。紫君,快進去。」
他打趣的話再也停不下來了,「我能打什麼壞主意,怪不得京城名妓要留住你一宿,你也急急忙忙的要趕回府裡。原來王府裡養了個天香國色的小美人兒,聽說老王爺花名在外,你也絲毫不遜色啊。」
見他口氣調笑,章松橋臉色卻嚴肅了許多。「他不是什麼『小美人兒』!武真,你聽懂了嗎?他不是!也不許你用這種語氣說他,他是我很重要的人,重要到我願意付出生命的人。」
莫武真更是大吃了一驚,能讓一向爽朗淡定的章松橋這樣說,這鐵定不是玩笑話,而且也因為他們兩人私交甚佳,所以章松橋才在他面前吐露真言,要不然哪個當王爺的,會把下人看得如此重要。
他當場也正色起來,的確,章松橋的父親自詡風流,京城裡人盡皆知,搞臭了不少名聲,尤其是他娘非常忌諱,若是章松橋的爹還在這府裡,沒搬到別館的話,絕不許他踏入章王府,總是口裡說著那種骯髒地方,不是正經人去的地方。
而他與章松橋這幾年熟識下來,也知他雖然不是不解風情,卻離風流好色這四個字太遠了,這也是後來他爹娘放心他與章松橋結為好友的原因。
「是我失言了,松橋,我自罰三杯,以示懲處。」
章松橋從鼻孔哼笑出來。「什麼自罰三杯,這瓶好酒可是我花了幾年時間請釀酒名人幫我釀的,你多喝了幾杯,豈不是占我便宜,我也要喝上三杯,不,我要喝上六杯。」
兩人的笑聲立刻震響了屋簷,剛才紫君的話題也煙消雲散,從此之後,莫武真就知曉了紫君是王府裡的人,從那一次之後,他就沒再見過紫君了。想不到他今日卻被紫君叫到了王府的偏僻處,然後是他淚水漣漣的不停懇求。
「將軍,求求您帶我離開王府,能在您的府裡為奴為婢、做任何下賤事情我都願意,求求您。」紫君撩起下衫,竟然一把跪下,不斷叩頭道:「我知自己身世卑賤,將軍您若肯收留我,是紫君的福氣。」
莫武真急忙拉起了他說:「有事好說。」
要帶一個低三下四的僕役離開王府,只要跟章松橋說一句他將軍府裡缺人,章松橋絕無二話,任是多能幹的僕婢都會撥給他,但是眼前的人是「紫君」,是那個章松橋正色說會為他付出生命的人。
「紫君,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松橋十分看重你。你自小生長在王府中,應該住得十分安穩才對,怎麼會這麼突然?」
大概是一年前初見紫君就讓他驚為天人,但是現在的紫君容貌更美,尤其他淚洗雙眸時,那雙含淚的眼睛讓任何人幾乎無法在他面前說出個不字,就連對男子沒有興致的他,也忍不住心頭動了一下。
「王爺是我的主子,他說的話就是天。不瞞您說,撫養我的姨母前幾日過世了,我、我……」他悲從中來,哭得哽咽。「主子想要我陪他、陪他……我若在府裡一天,主子對我的愛意越重……」
他講到此處,又開始痛哭嚎泣,莫武真早就在一年前就知道章松橋對紫君情有獨鍾,他不認為章松橋會對紫君做出失禮的事,就算一個為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個為聽從吩咐的奴才,他也不這麼認為,章松橋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松橋是個冷靜自持的男兒漢,我相信若是你不願,以他疼寵你的心情,絕不會對你做出失禮的事來。」
紫君再度跪在地上,說出讓他吃驚的話來,「將軍,實情是紫君這樣卑賤的人,對您一見鍾情,不願委身於主子,您若憐惜紫君,就將紫君帶出府去,我一生一世都願意侍候您,為婢為奴絕無二言。」
這番激情的告白讓莫武真錯愕不已,明明眼前是個絕世美人,而且此美人還如此熱烈的向他坦露愛語,他不但沒有歡喜之情,只覺得錯愕無比,甚至還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就像紫君說的話像利箭一樣,刺了他兩下。
「我何德何能竟得紫君垂青,這……」
他大概是刺激過大,竟然結巴,顯然不知該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饒是他見聞豐富,一時之間也無話可說。
他與紫君只見過一面,而且那一面也不過是真的是一面之緣而已,章松橋就急著叫紫君下去了。除了眼前是絕色美人、章松橋愛憐之人外,他對他根本就毫無印象。
「紫君仍是清白之身,若能受將軍的恩澤恩寵,必定是紫君這一生最感幸福的事情,主子若知道紫君已非完壁,他便會、便會……」
他抬起雙眼,一張淚痕滿佈的臉上只剩下黑漆漆的眼睛還有表情,那雙眼睛的神情就像困獸之鬥,不顧一切,縱然毀壞自己,也要保全什麼似的。
那眼神像足了焚燒自我的火焰,就算燒得渾身像蠟般融解疼痛,也依然自焚無畏。
他將眼神又低了下來,聲音也同時落了下來,還帶著楚楚可憐的泣音說:「他便會對紫君這種低三下四的僕役死心了。」
「紫君,住手!」
莫武真心跳如擂鼓般轟然作響,紫君鬆脫了衣結,露出大半個香肩,他偎進莫武真的胸懷,將美豔無比的俏臉廝磨著他,吐出的香氣宛如芝蘭般芳香,也像毒液般狠毒,讓他忘卻了一切。
「求將軍成全紫君一片癡心。」
雙手摟住的全都是滑膩的肌膚,紫君輕閉著雙眼索求愛吻,濃密的睫毛不斷顫動,每顫動一次,就有淚水泛流出來,浸溼了它,就像無情風雨摧殘著百合香花,而百合香花卻因此落下淚來。
如果自己真是他心愛之人,他為何如此悲傷?
這驚醒了莫武真的理智,他推開了紫君,紫君就像走投無路般的絕望,他匍匐身軀抵在地上,更加哀戚的痛哭出聲,令人十分不忍。
「不要如此悲傷,紫君!」他勸慰他。
「將軍您根本就不懂,主子如此有權有勢,他要紫君是早晚的事情,若是沒有……」
莫武真霎時明白了紫君的言下之意,若是沒有和章松橋同樣有權有勢的男子,紫君一輩子也逃離不了章松橋的手掌心。
他把章松橋想得如此仗權惡毒,讓莫武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因為在他的認知裡,章松橋並不是這樣子的人。
但紫君又哭得哀哀切切,彷彿如果能離開王府,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願意。
一股悚然的感覺迅速爬上腦裡,例如,向自己獻身?
被算計的麻顫讓莫武真懷疑的望向紫君,紫君哭得柔弱可憐,不像會算計他人的人,再說他被章松橋如此愛憐,只要他肯陪侍章松橋,章松橋一定會對他百依百順,賞賜無限,他向自己獻身還不如向章松橋獻身更有好處。
算計自己,根本就得不到多大的利益啊!
一陣說不出是什麼的怪異感覺,讓莫武真總覺得這裡有些異樣,但是他若不動手幫助紫君,其他有權有勢的男人若是來到王府,是不是紫君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紫君,你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王府嗎?」
紫君哭得嘴唇已經變紫,他用力的點頭,再度死命的叩頭說:「求將軍幫忙紫君,就算以後將軍對紫君憐愛一夜即失去興致,紫君也不會有所怨恨。」
這些話更是詭異,他明明說他對自己一見傾心,卻又那麼乾脆的放棄自己的憐愛,可憐到只要求一夜就好,這究竟是他對自己用情之深,還是他對自己──心底冷不防的打了個冷顫──還是他對自己毫無感情。
「好吧,可能有什麼誤會,你先到我府裡幫忙吧,但是今日之事不可再發生了。紫君,在我的認定裡,你是松橋的人,奪他人所愛並非英勇,你明白了嗎?我絕對不會對你有所冀求的,等你跟松橋誤會解了後,再回來王府裡吧。」
他看到的是紫君眼裡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嗎?因為不必陪侍他,就算達到目的?
只見紫君擦乾了淚水,再度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柔弱嬌美的聲音彷彿就像輕脆的玉石般易碎而純潔,絲毫聽不出他究竟是否在算計他,只因這番話聽起來十分真心真意。
「將軍是紫君的再世恩人,紫君一輩子沒齒難忘,謝謝將軍。」
看著涕泗縱橫的紫君,莫武真有種怪異的感覺,而且越來越濃,但他又說不出怪異在什麼地方,只好搖頭先行離去,他得想個藉口,讓章松橋放人才行,這可要用盡腦筋。他蹚了這場渾水,下場真能全身而退嗎?
紫君整理好衣服,卻仍看得出他衣衫不整。他拍打著下裳灰土走過屋角時,撞到了人。
「對不住……」
他嬌美的聲音忽然急凍,章松橋站在他的面前,雙眼像火又像冰般的注視著他凌亂的黑色髮絲、淚痕滿佈的雪色雙頰,還有上衣還未拉緊的襟口看,看得紫君渾身抖顫。
「你求莫武真帶你走?」
章松橋的聲音一語道破顯而易見的事實,他不知道已在轉角處看了多久,也不知看了多少剛才的事,他聲音不但低,而且低得還像地獄來的吼音,紫君雙腿不斷打顫,好似下一刻就要昏厥過去。
「你對莫武真一見鍾情?」
章松橋的問話也同樣非常低沉,但是那聲音中的惱怒與怨恨讓紫君軟了雙腿,毫無反抗能力的被章松橋一路拖了回去,他粗魯的將他拋在錦鍛織就的床被上。
「你怎麼敢說你對莫武真一見鍾情,你根本就沒看過他!」
紫君連滾帶爬的跪在地上,拉著章松橋的褲腳,梨花帶雨般哭泣不已。「對不起,主子,對不起,我自從一年前端茶給將軍喝過之後,就對將軍再也難忘,求主子讓將軍帶走我,我會一輩子感激主子的大恩大德。」
「不、不……不!」
章松橋這三個不喊得震天作響,連木柱都為之撼動,就像是天崩地裂,他也絕對不可能把紫君拱手讓人。
紫君見狀,哭得更加厲害,王府內全都亮了起來,總管聚集著下人在屋外,但是沒有敢入屋子裡來,誰也沒見過冷靜自持的王爺會發狂般怒吼。
「我求主子了,求求您,放了紫君,一定會有比紫君更好、更美的人來伺候主子的。」
一陣劈哩啪啦的聲響,章松橋摔碎了屋內所有的東西,他震怒的聲音含滿了不可置信跟憤怒,彷彿氣怒眼前的人為何說出如此的話來。
「為什麼?紫君?為什麼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不要比你更美、更好的,你就是我心裡最美最好的。」
「我愛莫武真!」紫君的聲音聽起來像豁出一切,再也不顧生死。
更多砸毀器具的聲音傳來,章松橋憤怒地大吼大叫:「不准你這麼說。」
「我愛莫武真將軍!」
「我不許你這麼說,一千個不許,一萬個不許,他帶不走你的,永遠也休想!」
紫君嚎啕大哭的聲音隔著紙門傳來,章松橋關上了房門,喝令著管事的人,「將大鎖拿來,把紫君關在裡頭,不許他出來。」
「是……是。」
王爺臉色黑煞,就像怒極攻心,得令的人嚇得連聲是都說不穩,趕緊跑去拿鎖。一整夜只聽聞紫君的哭聲沒有間斷,章松橋則是起了大早,進入宮內議事,直到夜深人靜才回來。
莫武真沒有實現他的諾言──帶紫君離開王爺府,因為他被皇上下令,立刻整裝出發,鎮守邊疆,沒有期限,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到京城。
紫君隔了一日就被放出來,他哭得雙眼紅腫,章松橋一個字一個字的對他說明皇上的御旨,聽聞莫武真出發去了邊疆,紫君雙眼空洞的瞪視著地面,清淚滑下嬌嫩的臉龐,然後淌落地面,迅速被泥土給吸收了。
「你是我的,這一輩子你永遠也休想逃離我。」
章松橋將他一扯,讓他投進自己的懷抱,最後對他說的話殘忍又無情,讓紫君空洞的雙眼閉緊,眼角處卻落下更多難以抑止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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