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B182-真情小倌 德心.著

書名:真情小倌
出版日期:2011/3/7
ISBN:978-986-6263-52-1

第一章
  天初亮,一頂小轎子悄悄從城西王宅後門起轎。
  小轎子一步三顛,雲初煙一張俏臉被顛得發白,忍不住拉開簾子。
  「輕點……」
  一肚子氣到了嘴邊宛如輕煙般裊裊散去,一夜春風啞了的嗓子猶帶一股媚意,酥得轎夫腿都軟了。
  雲初煙,身為清風樓四大花魁之一,自有他獨到的手腕,否則光靠一張傾城花容,吃不了幾年飯。
  可如今,他卻不是閒到連轎夫也想勾引。
  王漢把他往死裡整了一整晚,直到剛剛才罷手,身上該傷的傷,不該傷的也傷了,連轎子也是下人抱他上的,現在他連呼吸都覺得疲乏,哪還有力氣說話。
  一般轎夫也沒這麼不知輕重,他在王府下人懷中見著了生面孔,心底就微微發涼,果然一上轎就想把他剩下的半條命顛去,這氣呀。
  轎夫回頭剎那癡癡的頓住腳,後面的轎夫腳步錯亂,往後一跌,轎子後傾,雲初煙也硬生生往後一撞。
  頭暈目眩,冷汗涔涔,背部和私處一陣溼熱,還沒反應過來,轎子又往上一抬,雲初煙咬緊牙關撐住身子,才沒讓人給顛出去。
  他娘的,回去非得讓紅袖辭了他們兩個。
  雲初煙渾渾噩噩之中,感覺到轎子忽然又頓下,他鬆口氣,染了血絲的貝齒隱隱發軟。
  到了,他沒死。
  「雲公子,有人攔轎。」
  雲初煙正等著人把他抱出去,聞言一愣,什麼意思?
  「煙兒,是我,你……真的不願見我了?」
  雲初煙一個寒顫,今兒是什麼日子?
  「煙兒,我很想你,能讓我見見你嗎?」
  「趙春,你怎麼搞的?欸,等等,這位爺,咱公子要休息。見面?行,晚上清風樓吧。」
  說的不錯,趙春扔出門,這個就留下。
  雲初煙如果有力氣,肯定誇讚一番,可惜他連喘口氣都嫌累了。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唷,好公子,咱大爺,小的哪敢欺人太甚?」
  「你們快給我讓開,煙兒會願意見我的,他說願意和我一起走。」外面那聲音頓了一下,「煙兒,咱走吧,我特意在此等了你一宿,你捨得我嗎?」
  捨得?雲初煙如果有力氣,肯定要笑他一笑,可惜他沒有力氣。
  「喂,我說你這窮書生,給你臉別不要臉。」
  雲初煙聽著動靜,似乎是有了衝突、打起來了。
  他緊閉的眼皮動了動,掀開一雙明媚春眸,拉了拉身上的披風,伸出唯一完好的手,掀開轎簾,走了出去。
  書生大喜過望,「煙兒。」
  兩旁轎夫連忙攔住他,「公子,你要見他?老闆不會准的。」
  雲初煙輕笑出聲,半倚著轎門,「宋公子都親自來了,怎能不見?不見豈不是丟了咱清風樓好客的招牌?」
  「煙兒,你、你的臉色好蒼白。」書生擔心又遲疑的開口,一陣風來,雲初煙身上那股味兒拂得他鐵青了臉。
  明知道雲初煙進了王家一宿,天亮從王家後門出來是什麼意思,可眼見所有物被其他男人碰了,再懦弱之人也會生出脾氣。
  雲初煙見他敢怒不敢言,不禁掩嘴一笑,姿態風情萬種,「公子,晚上說話吧,煙兒身子不適,現在恐怕無法侍奉公子。」
  書生皺眉,微瞇的眼有絲怒氣,「煙兒,隨我走吧。」
  「你有多少銀兩?」
  書生錯愕的張著嘴,「什麼?」
  雲初煙眉目柔若春風,「公子要贖我,我自當樂意,可公子有多少銀兩?」
  「煙兒,你、你……」
  書生不敢置信,他的煙兒居然跟他說錢?又想起自己阮囊羞澀,一張薄臉漲得通紅。
  「嗟,沒銀子還敢攔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書生狠狠瞪了一眼轎夫,「你說誰是癩蛤蟆?」
  轎夫見多了這種人,皮笑肉不笑,「誰應聲,就說誰囉。」
  書生難堪的哼了聲,衝著雲初煙道:「煙兒,你就讓他們如此對我?」
  雲初煙蹙眉,這什麼話?有氣就對他發?紅袖說得對,他瞎了眼才看上這種人。但那抹豫色一閃而逝,雲初煙開口依舊柔中三分媚。
  「公子,這樣吧,我身子實在不適,今夜你來清風樓再說,可好?」
  書生看了那個轎夫一眼,說得含糊遲疑,「你今晚……會見我?」
  雲初煙柔柔一笑,「煙兒從不拒見公子,只是公子最近忘了煙兒。」
  書生連忙辯白,「我沒忘,可你們清風樓不讓我進。」
  「是這樣嗎?」雲初煙驚訝的望向轎夫。
  「公子,這沒錢自然不給進。」
  雲初煙「呀」了一聲,愛莫能助的望向書生,輕咬下唇姿態萬般可憐的開口,「公子,那清風樓也有清風樓的規矩,這我實在不好說什麼。」
  書生急得怒道:「雲初煙,分明是你拒不相見,又何必讓我難堪?我一心對你,自從你我相識,何曾說到銀兩錢財?你根本對我與鶯兒訂親懷恨在心。」
  雲初煙垂眉一笑。
  書生咬牙,勉強按捺下怒火,「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尋常,你又非女子,根本不能為我開枝散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娶了鶯兒,娘也答應讓你跟我,這不好嗎?」
  雲初煙輕輕一嘆,吐氣如蘭,眉目攏上輕愁,揪人心腸。
  「公子,煙兒身賤,本配不上公子,您又何必執著我一人?煙兒不是不想跟著您,卻是不能。」
  書生心一軟,但想起一事卻又難掩怒氣,看著柔弱的雲初煙,口氣怒也疑惑。
  「煙兒,你曾說過只要我籌得三百兩,你就跟我,可我這半個月來,卻是不得其門而入,贖金也攀到了一萬兩,這難道你也不知?」
  雲初煙淡淡一笑,「煙兒身價從來是一萬兩。」
  「那你怎會與我說三百兩?」
  雲初煙心一痛,方開口這氣卻接不上,對著眼前黑濛濛一片,憑著意志力強撐著道:「公子,晚上再說吧。」
  「你今天不給個明白,我絕不讓你走。」
  「丟人。」轎夫不屑地走到一邊。
  雲初煙心底幾分不耐,傷痕累累的身體哪堪他久站,氣火一上,渾身抽去力氣,氣若游絲、身如飛絮。
  「公子小心。」一旁嚴守的轎夫立刻扶住雲初煙。
  雲初煙覷了眼生面孔,「你是趙春?」
  「是。」
  「年紀多大。」
  「二十五。」
  「娶妻沒有?」
  「沒。」
  「幾個兄弟姊妹?」
  「煙兒!」書生受不住被這樣無視,開口警告。
  雲初煙淡淡瞥他一眼,仰起臉,一雙嬌眸望住憨厚的趙春,「你要不想說,可以不說。」
  趙春望著那張慘白的臉蛋,老實憨厚的臉生出一股憐惜,聲音更低沉幾分,「一個大哥,三個小弟,一個妹妹。我排行第二。」
  雲初煙低頭,輕笑,笑中一點壓抑,一絲清明。
  「趙春,我不跟你說笑,現在不要你的銀子,只要你點頭,未來三年只有我一人,沒有其他人,我立刻跟你。」
  「雲初煙!」書生憤怒。
  「公子?」轎夫錯愕。
  雲初煙緊緊捉住趙春的手臂,他知道書生盯著,盯得他腦子發熱。
  「你願不願意?願意咱們即刻離開清風樓。我有攢些銀子,咱們可以做些買賣,三年後,你事業有成,自然也就有閨女願意嫁你,屆時再開枝散葉,」雲初煙冷冷掃了書生一眼,「倒也不成問題。」
  「雲初煙,你是故意的!」書生怒叫道。
  雲初煙不理他,抬眼望住趙春,「你是願意不願?兩年也行,要不一年。」
  他娘的,就是要氣死姓宋的。
  他咬咬銀牙,道:「對,一年即可,而且不必名分。」
  「我也有條件。」趙春凝望雲初煙的臉,覆上他顫抖的手。「你若跟我,不能再與他人有染,而且必須與我至他處住三個月。」
  「好。」
  「我答應。」
  啪啪,響亮的掌聲,集聚所有人目光。
  「初煙,你這是私定終生?」
  雲初煙無畏的揚頭,「你答應不答應?」
  「他有一萬兩?」來人一身紅衣,面容清麗如梅。
  「有。」
  「他沒有!」書生大叫。
  雲初煙輕笑一聲,七分絕、三分冷,緩緩開口道:「我有。」
  「雲初煙,你欺人太甚!」
  紅衣人梭巡所有人一眼,「回清風樓再說。」目光悠悠一轉,掃向書生冷笑道:「當然,有錢好辦事。」
  「你們……哼!不過就是千人枕、萬人騎的破鞋,等我考上狀元,第一個抄了清風樓。」書生怒而拂袖離去。
  雲初煙臉色一黯,困乏得閉了閉眼。
  紅衣人看向雲初煙,「他考得上嗎?」
  雲初煙微愣,苦笑,「難說。」
  當初就是仰慕書生才華,才會上頂紅袖,下排眾議,為他破例,豈料一切心意付諸流水,都怪自己癡傻,還信有人對娼妓有真心。
  「宋如京若能考上狀元,國將亡也。」紅袖不客氣的嗤笑。
  趙春突地彎身打橫抱起雲初煙,小心翼翼的將他送入轎中。
  「喂,你……」雲出煙驚呼,藕臂連忙環上趙春脖子。
  「該回清風樓了。」
  紅袖看著轎夫臉上那兩抹奇異紅暈,低嘖一聲。
  「好了,走。」


  轎子回到清風樓,紅袖方下了轎,正要去扶雲初煙,卻見趙春先他彎身入轎。
  他瞧趙春小心翼翼像供著寶貝似的將人護著,踩得步伐可是又輕又緩,他又向那張昏睡過去的蒼白臉蛋望去,不見絲毫不適。
  有意思。
  紅袖揮退要來攙扶雲初煙的人,對著趙春說道:「跟我來。」
  抱著雲初煙回到他的房間,趙春小心的將懷中脆弱蒼白的琉璃娃娃放到床上,動作極輕極溫柔。
  當雲初煙的臀部一觸及床榻,全身倏地繃緊。
  趙春不料如此小心仍是令他不適,怕再在他身上添傷,也跟著僵了身子,等到雲初煙的身子又放軟了,趙春更加小心的將他的雙腿放下。
  等了一會兒,雲初煙沒有任何不適,趙春又緩慢小心地抽出了橫在他膝彎的手,扶上雲初煙的後腦勺,輕柔的扶著雲初煙的上半身躺到床上。
  背部一觸及床板,雲初煙哼了一聲,趙春跟著頓下動作,耐心等待皺起的眉目緩緩舒開。
  紅袖坐在一邊,看著他一動一頓、一動一頓的小心模樣,更覺得有意思。
  趙春是七天前才進的人,人看著老實憨厚,手腳又慢又鈍,但比起同期進來的,幾乎是不出錯。
  雖然同樣在妓院工作,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小倌,那些下人該輕視的還是會輕視,捧著他們的飯碗不好說什麼出格的話,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只是在這趙春身上,他看不到輕蔑。他就是個老實人,老老實實的做自己的事,那一雙眼不曾透露出什麼鮮明情緒,可是此時卻盈滿心疼,這怎不叫人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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